“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谓父母子女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份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,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:不必追。”
——龙应台《目送》
从小,他就和父亲格格不入,吵地最凶的一次,是他把成绩单上的分数改了,父亲发现后一鞭子就抽了过来,而他跑出了家门,直到夜晚母亲把他找回家去。在他的印象中,他在吵架中说的最多的是那两句,“我长大了把抚养费都还给您”“您也别太得意,等您老了,还需要我伺候您呢!”。那时候他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,父亲老了,这个世界就是他作主的了,当然前提是他要把欠给父母亲的债还完,生活费、学习费、养育费,小小的他就做了将来还钱的打算,无非是为了挣脱父母的怀抱。
工作以后,他真地开始往家里寄钱,每汇一笔款都要做记录,似乎真地要把这二十多年的抚养费还给父母,这一寄就是三年,直到他谈恋爱然后结婚然后买房。买房的时候父亲给他汇了一笔款,比他这三年寄给家里的还要多,父亲说其中有银行的利息还有他们省吃俭用攅下来的,这一笔钱恰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,加上夫妻俩的存款正好凑够了房子的首付款。背负了每个月的还贷之后,工薪阶层的他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给家里汇款,于是每月往家里寄钱的习惯终止了,他没有解释原因,父母也不曾追究原因。
没有多久,妻子怀孕,期间孕吐反应十分严重,一个电话乡下的父母就赶了过来照顾儿媳妇,这一照顾就是多年。从孩子出生、幼儿园、小学,十多年来,父母亲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,给孩子洗衣服、做饭、陪孩子玩耍、打扫房子卫生,尽其所能地为他减轻负担。原来格格不入的情形不再存在,而在照顾孩子的过程中,初为人父的他也终于体会到了父亲的点点滴滴,在孩子和他怒目而视的时候,在孩子出言不逊顶撞他的时候,他想起当年他自己也曾那样地伤害过父母。
25岁研究生毕业的时候,父亲和母亲50岁;28岁他结婚的时候,父亲和母亲53岁;30岁他有孩子的时候,父亲和母亲55岁;孩子长大到15岁的时候,他45岁,父亲和母亲70岁。在这之前,从来都是父母亲伺候他,在这之后,他还没有来得及伺候他们,岁月却终止了父亲和母亲的生命,先后只差了半年。而病床上唯一能让他伺候的时间,加起来却不足一年。那一刻,他痛哭流涕,45年的照顾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,一年的伺候虽尽职尽责却换不回他内心深深的愧疚。如果回到孩提时代,一定不再用言语和行动伤害父母,可是这个世界从来就只有现实,而没有如果。
人生这一辈子,如果有什么债永远也还不完,那就是父母的亲情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