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月光

李婍

 

 

月光是不属于城市的。

自从搬进城市，就把月光渐渐淡忘了。恍然间，似乎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月亮了，尽管每个晴朗的夜晚她都会如期出现。

连续几天的雨终于下累了停息下来，很晴朗的日子，与自己相约今夜到外面看月光。待到天黑透了走出宿舍楼，举头仰望，月亮在哪里？灯火通明的城市夜空，半圆的月亮远远的挂在天幕上，像是城市夜晚一盏不很明亮的灯，有些孤独有些寂寞甚至有些矫情，记忆中的月光不是这样的。

这是那轮苏轼千里共婵娟的月吗，是李白举酒相邀的月吗，是高适岑参李益在千里边塞看到的羌笛胡笳寒月吗，是李煜在寂寞梧桐深院看到的如钩之月吗。这见证过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的古老的月，这容留嫦娥居住了漫长岁月的无私的月，这见证了人世间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的渊博的月，俯视着城市的夜空，为什么变得这样沉默这样黯然神伤，是城市不喜欢你，还是你不喜欢城市。

这不是我童年时的乡村月光。那个时候的月亮很大很圆，可以照亮我童年每一个贫瘠的日子。夏日的夜晚，有流萤万点，有明亮的月光，有奶奶的破蒲扇，有永远听不腻的古老故事就是儿时全部的幸福。偶尔梦回童年，依然是月光下的某个夜晚，散尽热气的院子里铺上张草席，我枕在奶奶的腿上仰头看在云中穿梭的月亮，寻找月中的嫦娥、玉兔和桂树，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没见过桂树的样子，就把它想象成村头柳树槐树的样子。乡村月光是珍藏在童年最美好的记忆。

这不是我少女时皎洁的柔情月光。女孩长到有心事的年龄，在寂寞的漫漫长夜，只有天上的月亮是她最知心的朋友，美丽的月光照亮黑夜的眼睛，它甜蜜温馨的音符深入女孩的心坎，女孩把私房话悄悄告诉天上的明月，每个夜晚在月光陪伴下，把内心的幸福、甜蜜、痛苦、忧伤清理一遍，幸福甜蜜留给自己带进明天新的日子，痛苦忧伤留给夜晚让寂寞夜色重新带回昨天。有了月亮这个好朋友，多愁善感心事重重的女孩逐渐变得开朗、活泼甚至泼辣、大方。

这不是女人们心目中的忧伤月光。有了忧愁的女人两行清泪面对天上的冷月，月亮也在陪着女人哭，女人不哭了，月亮还在哭泣，但不知为什么哭泣，只是把自己的忧伤融入女人的忧伤，哭泣的月光令人心碎，她温情脉脉的样子如水，让人感觉月亮哭泣的时候也在流泪。

走进城市的月光，在灯红酒绿的PK和霓虹灯映衬下，看上去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和灵气，她变得暗淡冷漠清冷了无生机，像一个憔悴的不事装扮的女人，无精打采游离在遥远的城市夜空。女人们不需要再对着月光倾诉心事了，她们有互联网，有手机，可以网上找熟悉不熟悉的网友聊天，可以不停地打电话发短信，抑或找一个安静的茶楼咖啡屋要上一杯热茶或者咖啡，就着痛苦忧伤把心中的苦和杯中的苦一同喝进肚子。

变化的是城市和城市的人，而不是城市月光。其实城市上空的月光还是一如当初，一如盘古开天地时的皎洁温柔明亮。

只是，城市不需要月光。